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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入秋時節中,萬物蕭索,只剩堅毅的菅芒花挺著秋風滿山搖曳。我的 祖母就像是菅芒花一樣,無畏秋風,堅忍的活過人生八十二個年頭。
 在 祖母的那個年代,台灣尚未光復,許多女性被剝奪了受教權,然而她卻因為家庭背景,不僅得以識字,還唸到高中畢業,甚至在高中畢業到結婚之前,曾任國小母校的教員長達三年多。婚前的 祖母是幸福的。
 然而, 祖母的一連串人生考驗於婚後接踵而來,為了 祖父的理想,兩人從新營搬到嘉義,不僅要重新適應環境、照顧四個年紀相近的孩子,同時還要擔任 祖父創業的賢內助。 祖母以前常自豪的說:「壽元是我和我頭家赤手空拳打拼出來的。」
 祖父在知天命之年來臨之前驟逝,當時四個孩子也都尚未完成學業,這對於 祖母無疑是一大打擊,但是女人特有的韌性讓她強忍悲痛,扛起尚處於草創階段的壽元,以及讓孩子完成學業的責任。 祖父的早逝加上家業與家計的負擔,讓 祖母更為節檢,也更為錙銖必較,只為了留守 祖父遺留的產業,同時讓全家生活無虞。回顧 祖母的購物習慣,總是愛買市場裡最便宜的蔬果魚肉,以前我年紀小不懂事,會覺得 祖母真是小家子氣,但是這一切都是有脈絡可循的,又怎麼能夠苛責她呢?
 好不容易, 祖母的兩個兒子(我的 父親與 二叔)讓家業發揚光大,她心頭的重擔總算可以卸下一些,我的 二叔卻在不惑之年留下三個稚齡子女,因病撒手人寰,這又是老天對她開的另一個大玩笑。似乎也是此時開始,原本不信宗教的 祖母開始常到七仙女廟拜拜,祈求心靈平靜。
 祖母的老年歲月是孤獨的,雖然表面上兒孫滿堂,但是她的兒孫們大部分時間都各自忙於自己的事業或學業,沒有人花費足夠的時間陪她說話、帶她出門,她的個性也讓她不願或不知如何向兒孫開口說出內心需求,反而鼓勵兒孫們要好好發展事業或學業,這使得她的女兒和小兒子(我的 大姑與 三叔)能夠無後顧之憂的在外地發展個人事業。她自己則以逛菜市場、在家中庭院除草、坐在電視前打盹度過漫長的時間。
 祖母臥病在床的八個多月以來,不停的在加護病房與普通病房之間轉換,雖然期間曾有一段時間好轉,卻因為她的身體狀況太不穩定,沒有人敢讓她辦理出院。經歷多次的急救,每回從鬼門關繞回來,折損的是她的身體狀況,卻無損於她的清醒程度,這種看似無止境的折磨讓她多次想求死,醫院卻基於人道立場想盡辦法維持她的生命。每回我到醫院探視她,看到她乾癟的皮膚和受弱的身體,承受著針扎、插管、洗腎等痛苦,我都覺得於心不忍。
 病榻中的祖母記得我會彈鋼琴,我們也約定好,只要她病好出院,我就特別彈給她聽,那時我的心中抱持著一線希望,也許真會出現奇蹟也說不定。 祖母終於出院了,只是再見面已是天人永隔。雖然感到遺憾,但是 祖母總算能夠解脫病痛的糾纏,全然放下此生的責任,這是值得大家替她高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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